由于担心可能诱发性早熟，欧盟宣布自3月1日起严打双酚A。其实双酚A只是众多环境激素中的一种。 南都周刊记者 _ 徐卓君 北京报道 欧盟针对儿童奶瓶的双酚A禁令生效的第5天, 李丹站在家乐福内为1岁的女儿挑选奶瓶, 当被问起是否知道双酚A的禁令时，她一脸茫然，“我对奶粉不太放心，都托人从香港带，怎么奶瓶也要小心？” 当国内的食品安全管理部门和家长们都还在为牛奶担忧时，欧洲和加拿大等国已经开始把触角伸向奶瓶。2010年年底，欧盟通过一项禁令，2011年3月1日开始，含有双酚A的塑料被禁止用于儿童奶瓶的生产。 从工业宠儿到有害物质 对公众而言，双酚A很陌生；对工业界而言，双酚A无处不在，自20世纪40年代双酚A用于合成塑料后，工业界都对它褒扬备至。到2009年，全球每年要生产270万吨含有双酚A的塑料。 直到20世纪90年代，科学家们发现了双酚A的另一面——作为一种环境激素，它的结构类似雌性激素，可能影响内分泌和生殖系统。华盛顿州立大学的遗传学家帕特丽夏·亨特于1998年的研究显示，注射了双酚A的小白鼠有一些生殖问题，其中就包括分泌有缺陷的卵子。随后，多项动物实验都证实，双酚A与大脑损伤、发育异常、生殖系统疾病甚至是前列腺癌和乳腺癌等有关。 小样本的人群研究也显示，即便是微量的双酚A，也可能对人体产生影响。英国的梅尔泽博士发现，人体内双酚A含量越高，患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几率也相应升高。 上海市计划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苗茂华和她的同事发现，尿液中双酚A的含量与精液质量呈负相关趋势；经常接触双酚A职业人群的性功能也呈下降趋势。该研究论文发表在《生殖与不育》杂志上。但苗茂华也告诉南都周刊记者，这只是流行病学上的一种关联，距离临床意义的异常还很远，精液质量是不是下降到不育的程度，性功能下降到什么程度都不好说。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针对人群研究的样本量都偏小，因此无法对双酚A的危害下定论。“动物实验提示，母亲孕期接触双酚A可能影响子代的发育，比如体重、身高以及生殖器的发育。但人群研究中还没有非常强的证据，无法对它的危害下定论。”苗茂华解释说。 因此，无论是科学界还是各国卫生监督管理部门都争议不断，最早开始行动的是加拿大，他们在2008年将双酚Ａ列为有毒物质，并禁止在婴儿奶瓶中使用含有双酚A的塑料。美国FDA在2008年公开表示，暂时看来双酚A是安全的，不过同时也指出，公众可以采取一些措施，降低接触双酚A的程度。但FDA的声明无法消除人们的担心，美国先后有3个州禁止了双酚Ａ在婴儿奶瓶中的应用。欧盟的行动最引人注目，他们在去年底对双酚A下的禁令引起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的重视。 “虽然人们对双酚Ａ的认识大多基于动物实验的结果，就现有人群研究的结果对双酚Ａ对人体的危害还无法下结论，但从公共卫生学的角度，等发现了严重后果再制定规则就来不及了，我想这也是欧盟和加拿大制定禁令的原因。”苗茂华说。 落后的标准 由于争议较大，多国针对双酚A的禁令还限于婴儿奶瓶，“禁止在婴儿奶瓶中的使用，主要是考虑到婴幼儿对毒性物质的抵抗力弱，而且奶瓶在使用中经常涉及高温，经过高温，塑料奶瓶中的双酚Ａ很容易就析出，进入体内。”国际食品包装协会常务副会长董金狮说。 双酚Ａ确实很容易入侵人体，哈佛大学公众卫生学院的研究人员发现，用含有双酚Ａ的塑料瓶喝水一个星期后，尿液中双酚A的浓度增加了69%。而加拿大统计局2007-2009年的调查发现，91%加拿大人的尿液中含有双酚Ａ。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也显示，93%美国人的尿液发现了双酚A的存在。 含有双酚A的塑料容器在加热、洗涤或装有酸性液体时，双酚A很容易渗入水和食物中，随之进入体内。而且这种情况在老化的塑料容器中更常见，划痕越厉害，渗出的双酚A就越多。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塑料瓶都含有双酚A，普通瓶装水（标志为1）、适用微波炉的塑料器皿（标志为5，即PP）等常见塑料制品，都不含该物质。多数情况下，双酚A常见于一种塑料聚碳酸酯（ＰＣ）中，在合成ＰＣ的过程中，添加双酚A不但可以让它变得无色透明，还结实耐磨，因此从奶瓶、太空杯到豆浆机、牙齿填充剂，到处都是它的身影。 多数用于盛放食物的塑料容器并不会标明它是否含有双酚Ａ，对公众而言，只需要留意塑料的材质就可以分辨是不是含有双酚Ａ，“90%ＰＣ塑料都含有双酚Ａ，ＰＣ塑料在老版塑料分类中属于７类塑料，而在新版的塑料分类中属于５８类塑料，消费者可以留意有７或５８的标志的塑料容器就很有可能含有双酚Ａ。”董金狮说。 遗憾的是，当双酚Ａ在国外吵得沸沸扬扬时，中国相关的研究和政策却很匮乏。多位业内人士表示，中国有关双酚Ａ的研究和资料非常有限，更多的还是引用国外的数据。迄今为止，唯一对双酚Ａ限制的标准还是1991年的《食品容器及包装材料用聚碳酸酯树脂卫生标准》，标准规定ＰＣ塑料制品中酚的溶出量不大于0.05 mg/kg，时隔20年这个标准一直没有改变。“20年前的规定是不是科学呢？是不是适用于现在？”董金狮对此表示怀疑。 一位业内人士认为，现在国内食品安全事故更多，双酚Ａ的慢性影响还引不起太多的关注。直到欧盟对双酚Ａ发出禁令，国内的卫生监管部门才开始注意到双酚Ａ，就在欧盟发出禁令的２个多月后，卫生部监督局发了一份《关于公开征求拟批准食品包装材料用添加剂和树脂意见的函》，这份征求意见稿中，含有双酚Ａ的材料被禁止用于“接触婴幼儿食品”。 中国疾控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副所长李宁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表示，国家食品安全委员会在对目前可能使用了双酚A的婴幼儿奶瓶中的迁移量做一些研究，从而为评估其对健康造成多大影响提供数据支持。 “现在看来，国外的相关研究已经比较充分了，希望我国能参照欧盟的做法，在婴儿用品上禁止双酚A的使用。”苗茂华建议说。 不只是双酚Ａ 值得警惕的是，双酚Ａ只是众多的环境激素中的一种，还有很多其他的环境激素，都会干扰人体特别是儿童的内分泌系统。 臭名昭著的邻苯二甲酸酯，作为一种软化剂，被广泛地用于儿童玩具和化妆品中，可能会危害儿童的肝脏和肾脏，也可引起儿童性早熟。研究人员还怀疑它会干扰生殖功能，减少男性精子的数量。 著名的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去年8月发布报告称，在对长江的两种常见食用鱼进行检测后，发现了可以干扰内分泌并影响发育水平的环境激素——壬基酚(NP)和辛基酚(OP)，它们是生产洗涤剂、纺织产品中的常见化学原料。 “但国内对环境激素研究不多，也不充分，建议能给这些环境激素予足够的重视，比如是不是该在自来水水源和食物中增加有关环境激素的检测指标，”苗茂华说，“因为单独一种环境激素不一定造成明显的后果，多种相加起来的效应累计则可能是很严重的，对成人来讲，频繁地接触多种环境激素，健康也会受到很大的威胁。”